中国农业现代化的道路选择与面临的新形势
——“中外农业现代化比较国际研讨会”会议纪要

  由中国国外农业经济研究会、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部、江苏省委党校、锡山市委和市政府、横店集团共同举办的“中外农业现代化比较国际研讨会”，于2000年10月先后在浙江省横店镇和江苏省锡山市两地举办。来自美国、法国、厄瓜多尔、韩国、日本、波兰、西班牙、泰国以及有关国际组织的学者，中国台湾和大陆一些省、市、自治区的学者和农村工作干部共约80多人参加了此次国际研讨会。
    一、对于农业现代化的新认识
    农业现代化是这次会议的主题。与会学者们指出，从发达国家农业现代化的历史和中国农业现代化的实践来看，农业现代化是一包括多方面的运动过程。这个过程在不同发展阶段上有着不同的要求。我国从20世纪70年代提出农业现代化等四个现代化以来，学术界对它的认识逐渐深化和全面。与会学者们就农业现代化的功能、涵义、概念等问题提出一些新的观念：
    1、农业现代化是传统农业过渡到现代产业的多层面演进过程。这个过程的内容应包括多个方面，即用现代工业提供的物质技术装备农业，用现代生物科学技术改造农业，用现代市场经济观念和组织方式来管理农业，创造很高的综合生产率，同时关注生态保育，建设富裕文明的新农村。
    2、农业现代化的目标不能局限在只是运用现代工业物质技术和现代科学技术。农业现代化应同步伴随以下目标的实现：①提高农民的社会和经济地位，缩小城乡差别；②农村人口城镇化；③可持续发展和保护自然资源与环境；④确保粮食安全。实现农业现代化的目标，没有必要设定精确时间表，不能定在某一年。
    3、农业现代化与城市化相互促进。农业现代化的目标不论怎样表述，最终都必须落脚到让农民富裕，因此就离不开农村人口城镇化与农业劳动力向非农产业转移。我国农民收入增长缓慢的原因很多，根本原因在于农业生产率低。农业劳动生产率低的原因很多，其中，农业中剩余劳动力多，农民就业不充分是一个重要原因。对于农业人口城镇化的必要性是与会学者一致的共识。
    4、树立可持续发展观，研究可持续发展的指标体系。现在可持续发展问题已成为国际学术界研究的热点之一，当前很重视研究可持续发展的指标体系，建立信息支持系统，以综合反映可持续发展的现状和问题，评估和调整现行农业政策，还要为建立食品安全预警系统提供监测评价的依据。
    5、重视农业标准化。农业标准化不只是为农产品的生产制定质量与监督的依据，其重要的功能是可以增强农产品的市场竞争力，是农产品创品牌的关键，是打开各地方名、特、优产品市场的必要条件。要加强对于国际标准的研究，考虑如何与国际标准接轨。
    6、新的粮食安全观。粮食安全的涵义已经不仅是在保证粮食生产和储备数量的那种传统的备荒意义了。粮食安全在保障人民免于饥饿的基础上，还包含：食品健康（如绿色食品、营养等）、生物多样性、维护民族文化等新的观念。有位学者指出，美国的麦当劳、肯德基在各国兴办分店，不仅推销了美国农产品，而且同时也推销了美国文明观念，它会改变输入国民族的饮食文化。
    7、把教育农民作为实现农业现代化的关键。只把农业现代化看成向农业提供现代工业生产的物质技术，容易忽视人的作用。农业现代化意味着提高农业劳动生产率，而提高农业劳动生产率不能只是使用现代物质投入，不能“见物不见人”，必须认识到使用现代物质投入品的只能是具有现代技能的农民。
    二、农业现代化的标准与国际比较
    衡量一个地区是否基本实现了农业现代化，应有一个统一的指标评价体系。指标评价应该从简。目前我国各地采取的评价标准不一致，到会的几个省、市的学者介绍了他们本地区的评价标准，至少可以分成四种：①以资源开发利用为主要评价依据；②以农业和农村基础设施为主要评价依据；③以农业生产过程为主要评价依据；④以农业服务社会化为主要评价依据。评价标准不统一，可能有的地区会降低本地区的标准，宣布本地区实现农业现代化。
    为了在国际上有可比性，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应达到一定水平，有的学者认为，应达到现在中等发达国家的人均6100美元的发展水平。中外农业现代化比较，应选中等发达国家进行比较，因为我国同它们的差距较小。但应注意，有些中等发达国家的人均占有土地资源比中国多。尤其应注意发达国家对农业有巨额补贴，与中国情况相差甚远。
    三、中国怎样实施农业现代化
    中国各地区自然条件有差异，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因此，中国农业现代化是一个很长的非均衡发展过程，必须分地区分阶段实施，差别前进，多种模式，分类指导。
中国农民人多、收入低，农户规模小、积累率低，因此，中国农业现代化必须实行高就业、低成本的技术路线，排斥劳动力和高成本之路是行不通的，无前途的。
    中国农业现代化在很大程度上说是农村的一场产业革命，因此，中国必须实行农村经济社会综合发展战略，推进农村工业化和小城镇建设，拓展农民转移就业机会，逐渐减少农民人数，以此作为21世纪前半期的一大战略。
    从我国第十个五年计划起，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公共服务要向农村倾斜，政府应采取实实在在的政策措施，从财政、信贷、税收等方面支持农业科学研究、农业技术推广和农业职业技术教育，大力开发人力资源。“科教兴农”要兴科技，为农民提供新技术、新品种、新方法等低成本服务。
    技术革新要与现代管理结合起来，发展农业产业化经营，实行“创造农产品附加值”经营战略和产加销一体化组织路线，构建“公司+合作社+农户”的产业组织结构，在支持重点龙头企业发展的同时，要大力支持农民专业合作经济组织发展壮大。
要建立健全全国统一的大市场，打破部门垄断的地区封锁，要保证全国货畅其流，各市场主体公平竞争，有序交易。

    四、我国农业现代化面临的新困惑——转基因农产品问题和加入WTO
    （一）转基因农产品问题
    转基因农产品问题是与会学者都十分关心的一个热门话题。现在美国有10.3万研究人员从事转基因农产品生产的研究工作，欧洲则只有8000名研究人员在进行研究。对于转基因产品的认识，与会学者表达了三种观点：
    一位法国学者说，欧洲的超级市场里取消了出售转基因食品。一是出于人类健康的考虑，因为没有任何科学实验证明它对中期生命没有影响；二是出于对保护环境的考虑，因为转基因花粉可以转到现有通常的非转基因的农作物上去，如果大量繁殖，对于植物的自然生理过程引起的改变，也是无法预计的；三是转基因农作物的种子必须向其秤者购买，农民自己不能制种，致使种子的使用者失去独立性，必须依赖制种公司。
    一位美国学者说，转基因农作物提高了农业生产率，对美国农业有重要贡献。转基因食品可以降低消费价格，可以解决未来世界人口增长对食品的需求。
    一位中国学者不无忧虑地提出：美国转基因食品在全球将可能首先在中国泛滥。因为我国缺乏市场的优质化技术积累。在解决温饱以后，即使我国农业的技术路线由单纯高产转为优质高效，也会面临着用什么技术来提高食品的品质和效益。目前，在世界上正在形成一种认识：食品的技术进步不能以破坏生物多样性为代价；而且食物的技术进步是全球发展的事情，不应该由单独某一个国家来从事。因此，世界各地正在出现抵制转基因食品的运动。当前，国外流行一种观点是，担心美国的技术与中国广大的市场结合，就可能完成转基因食品从研发到商业化的跨越，这将是人类的历史悲剧。
    转基因农产品是目前人类的未知领域，给中国农业现代化带来困惑。
    （二）加入WTO
    对于中国加入WTO以后的农业问题是与会学者关心的重大问题。
    中国学者分析了加入WTO以后，中国农业面临的将是：地区、企业、农民之间的苦乐不均，中国与外国交往的不对等与利益不对称的形势。中国是以弱对强，只能以后发优势对先发优势。农业问题集中在市场准入上，配额是理论上的数字，必须提高我国农业的竞争力。
    美国学者分析了美国对中国农业的三个方面关系：第一方面，美国对中国的农产品出口，玉米、大豆、棉花等美国优势农产品将影响中国的国内价格，使中国这些产品处于劣势。因为美国采取对外倾销策略，出口价只相当于成本的1/2。第二方面，中国农产品对美国的出口，美国有多种限制措施：一是食品配额；二是非关税壁垒；三是技术壁垒，即消费着苛刻条件，定出高标准质量要求；四是国际谈判中提出知识产权、环境污染等阻止向美国进口；五是用国有企业产品来约束，这对中国国有企业改革影响很大。此外，金融、汇率等也是影响进出口的手段。第三方面，美国是中国的有机食品、非转基因食品和中草药的市场。
    来自欧洲的学者说，欧盟总共有800多万农民，还要为东欧900万农民付出代价，美国的农民人数比欧洲少得多，但是欧盟和美国对农业的补贴却差不多，每年都在500亿美元上下，在这样条件下，美国与欧盟都在争夺中国的市场。希望中国能成为欧盟的市场。
    与会学者分析了中国加入WTO以后，估计约有800万~1500万农民退出粮食和棉花的生产，这些农民可能有三种出路：一是调整农业结构，问题是调整结构以后怎样打开市场；二是转移到城镇搞第二、第三产业，这要求小城镇有较大发展；三是从事传统农业生产，以求自给自足，而这就谈不上农业现代化了。
    与会各国学者指出，中国要为加入WTO做好准备工作，主要有：①修改我国法律条款，与国际接轨；②改革条块分割、部门分割的行政管理体制，消除地方保护主义；③调整农业结构，推进农业产业化，尤其要发挥“龙头企业”的作用，提高农产品质量，改善销售服务，推广名特优的地方产品。④建立各种农民协会，培育农民自己的合作经济组织，成为政府在国际谈判中的后盾。一位法国学者说，当每个中国人都站在政府后面的时候，中国政府就会成为谈判中的赢家。来自外国的学者都指出，这次西雅图会议证明，未来决定世界走向的将不是各国政府，而是公民社会和NGO（非政府组织），而现在WTO谈判中，外国人感到真正缺少的是来自中国农民的声音（在互联网上没有出现）。而各种农民协会（农产品生产者协会）的意见将会在未来国际谈判中占有重要份量。